山海演武传·黄道·第一卷 雏龙惊蛰 第二十五 ～ 二十六章 赤龙与紫龙

时值子夜，一颗不吉利的流星，拖起它长长的尾巴，自赤龙帝国首都「龙朝」满布阴霾的夜空中悄然划过。

阴霾笼罩下，群斗尽显黯淡，唯独紫薇帝星（北极星）与太阴星（月亮）却光华依旧，交织争辉。璀璨夺目的星光与月光，将这红尘大地，映照得瑰丽缥缈，晶莹剔透。

突然，一股血红灵气逆流而动，破云霄万里，似狂雷恶电，直奔紫薇帝星。它宛若天幕般无穷无尽的扩充形体， 仿佛要连整个紫薇帝星也包裹其中。与之相对，围绕在紫薇帝星旁的三颗紫色小星，也骤然华光倍增，紫色气流铺天盖地般弥散开来，化做一把利剑，想要刺破红色 罗网。红与紫的气芒，于穹苍之巅展开了激斗。

在红与紫的气流互不相下的激荡中，一股黑色的死气，却趁机弥散而出。

任何修道者都知道，这股黑气只在有人妄图逆天改命时才会出现，它是能让包括太阳在内的，所有事物都失去光芒的终极恐怖存在——「劫力」。

这「劫力」，既是「绝望」，它是没有任何杂质的纯粹之色，它是无边无际的绝对之黑，它是会将世间万物都吞噬干净，足以灭绝世界的恐惧之源。

苍天似乎不满于卑微人类妄改它的决定，将黑暗的死气，化成黑色的华光，由穹苍之巅席卷而下，那位于赤龙帝国国都东南五里外的大华山「七星坛」，顷刻成了神威的宣泄场。

「七星坛」，位于皇城东南五里外大华山之巅，坐落在青龙、白虎、朱雀、玄武等上古四灵，以及另外一个不知名灵兽雕像的簇拥当中。表面上看， 它只是赤龙皇帝用以拜祭苍天的平台。可事实上，它却是传说中超级异兽「赤血火龙」的安身之所，也是赤龙帝国最高军政决策机构「七星会」的议事之处。

「天地玄宗，万气本根，广修亿劫 ，证吾神通！」

就在「劫力」下降的同时，四名人类中的佼佼者，高颂金光法咒于大华山上七星坛内，他们意图凭借人力与天劫抗衡。

并非疯了，而是自信，他们对自己的存在充满自信——他们是「赤龙七曜」。

「赤龙七曜」，赤龙帝国位皆最高的七位军师，也是赤龙帝国中身份最高，法力最高的七位绝世强者。

——轰隆！

金光与黑光，猛然撞击一处，相持不下。

「一击天清，二击地灵，三击五雷轰，四击鬼神惊，急急如律令！」

在极短的时间内，平地上突然闪现出四道血红色光芒，较小的三条向上直冲三颗紫色小星，最巨大的那一条则与黑光碰撞一处。

——咔嚓！

在猛烈的冲击波下，众人因冲击而踉踉跄跄地倒了一地——除了某个老人以外，那个最晚念动法咒，双手中迸发光芒的奇异老者。

“师傅！凭我等修为，似乎不足以阻止「帝星易主」啊！”暗夜之下，大华山中，一名男子的声音骤然自「七星坛」响起。

黑夜本已让人看不清事物的本质，这四人却各自身穿黑衣，黑布蒙头，并且戴上了只会露出双眼的黑色面罩，就更加显得神秘莫测。

“混账！就算我们师徒全死在这里，也绝不能让这三股紫气侵入「紫薇帝星」，夺取我主天命！”苍老的声音，自刚刚击退「劫力」的老人处传来。

三天来，他们师徒四人不眠不休，妄想阻止某件早已注定的大事发生。

“老师！天璇、天玑、天权、玉衡、摇光、开阳六星星象均已叛主，我们「四曜」死守「天枢」也扛不了多久！还是速令其余「三曜」回朝吧！”

没想到不过三天时间，除了四人死守的「天枢」之外，其余北斗六星均已顺应天命，依附于新兴的「紫薇帝主」，背弃了旧有的皇气笼罩。

“胡说！如今西北有变，没有他们辅佐，陛下如何对付那群北疆凶魔？！”老人满脸憔悴，恶声恶气的怒斥道。但他所指的「西北有变」，究竟为何事呢？

“可是，可是少了「三曜」，「七星大阵」根本形同虚设啊！”

「七星大阵」，是一门上古年间流传下的绝世奇阵，其威力之大，足以逆天改命，移星换斗。现今「七曜」只得「四曜」，便无法发挥其最高威力。却不知本该常驻京师的另外「三曜」，又跑到哪里去了？

“老师！快看，快看！赤龙变色，「天枢星」也要守不住了！”可还没等老人答话，却又有一名黑衣人突然大叫起来。

老人不听则可，一听之后如遭雷击，他跌跌撞撞，不顾一切地冲向了位于「七星坛」上方的「升龙池」。

越是接近升龙池，赤龙那凄凄惨惨的哀鸣声越是清晰。突然，一声震耳欲聋的哀嚎，紧接着天象大变，紫气纵横，电光急激变错，境况撼人心弦，宛若末日将至。

本名为「赤血火龙」的赤龙，是传说中世代守卫着「赤龙霸剑」的火龙族之王，也是龙族最强者「紫龙」的嫡系后裔，更是赤龙帝国的核心战力之一，拥有近乎于神明能力的超级异兽。

可自从数日之前，西南方向突然山崩地裂，紫气冲天，这原本平静的「升龙池」中便不断有紫色气体渗出，身负「赤龙帝气」的火龙从此痛苦不堪，常向西南方向哀鸣嚎叫，至今三日有余。

月光照耀下，只见池水翻腾欲沸，摩云盖天的火龙拔地而起，它那本该血红的背鳍，竟已隐隐化为了紫红色。

（可恶！我潜心二十三年来钻研而成的“赤龙帝气”，始终没法与“紫龙帝气”相提并论吗？！）

“真该死！如果大师兄还在……”升龙池下，某个黑衣男子悄声说道。

“我早说过，不许你们再提那个家伙！” 老人虽上了年纪，但听力却好得出奇，他的声音突然显得低沉而沙哑，这种阴森感觉却让人背脊发寒。

除了老人以外，其余三名黑衣人尽皆沉默不语。

“我计无失学究天人，不信不能逆天改命！”

自称为计无失的老者，骤地飞身而起，他手结法印，口诵法咒，声动苍穹的咆哮中，只见火光耀法天，恶雷急电横空窜，交织成一张诡异莫测的红色血网。转瞬之间，老人已将赤龙覆盖于红气弥漫的法网之下。

“三条妖龙！看老夫今日同你们拼个鱼死网破！”

与此同时，紫薇帝星周围三颗小星华光闪闪，紫气渺渺。虚无之中，两道紫色，一道金紫交织的雏龙灵气，正徘徊于流云之上，仿佛悄然注视着老人的身影……

大华山上波澜急，雷霆霹雳风云起，就在赤龙无法承受紫龙帝气侵袭，天枢星即将移宫换主之际，「赤龙七曜」之首，人称“神谋百出”计无失的老人终于要拼死一搏了。

只见计无失手掐印决，口中念念有词：“太一演物，泡影云烟，周而复始，无后无前，增亦非增，减亦非减，名实如是，梦幻万千！”众所周知，这是“身外有身之术”的起始法咒。

好个计无失，真不愧为《英雄谱.文士传》中排名第四的绝代强者，他眼见只有「四曜」在场，四人合力也不足以支撑「七星大阵」逆天改命，居然运起“一身多化，身外有身”的神通，要凭一己之力强行补足七星法阵。

“一身化万千？！”七星坛下，计无失三名弟子不禁齐声惊呼，心下又惧又喜，自叹眼福非浅。即便是他们，也是首次看见恩师展露如此神通。

没错，计无失所施展的并非什么简单的“身外化身”，而是更加惊世骇俗的“一身化万千”。通常来说，一身多化常以数量而非质量鉴别优劣，能足 百数者已算奇门好手，能足千数者便属一流之列，眼下计无失所颂法咒，却是要以一身之力变化出万数之众，实在闻所未闻，见所未见。如此法力，非天人而何？

可惜其余三曜并不知道，即便对于当世第四的计无失来说，“一身化万千”其实也凶险异常，稍有不慎，轻者折寿一纪，重者功毁人亡，非到万不得已，他也实在不愿展露人前。如今迫于形势，计无失早已顾忌不了那么许多，这才硬打硬撞贸然出手，却没时间向徒弟解释原委。

再看计无失分形散影，消骨融魂，化一身为百身，化百身为千身，化千身为万身。顷刻间，升龙池旁气冲霄，声威激烈鬼神惧，举凡能够立足站脚之处，尽皆可见计无失那垂垂老矣的佝偻身形。刹时间，计无失“们”踏斗寻罡，各占星位，进入到最后的准备阶段。

这许许多多的计无失，单个法力固然远远不及本尊，却好在一体炼化，较之他人能够“心、意、法、体”四项合一，凝法于一阵而不移。更何况「赤 龙七曜」虽然法力盖世，却始终只结得一阵，计无失却是一身多化，以七人结一小阵，以七小阵结一中阵，以七中阵结一大阵，以七大阵皆一天阵，以七天阵结摩柯 无量之不可思议阵。

「七曜贯七星，功成天地惊！」

七星大阵，移星换斗，以日曜对天枢星，月曜对天璇星，水曜对天玑星，金曜对天权星，火曜对玉衡星，木曜对开阳星，土曜对摇光星。采光之阳气，暗之阴气，水之凛冽气，金之破杀气，火之灼炎气，木之寒氧气，土之凝敛气，浑然为一，其阵既成，则上天下地，无可匹敌！

按数量计，计无失共化身一万六千八百零七人，结得七星法阵两千四百零一个，于阵法精妙处，较之「赤龙七曜」所结固有不足。然而单以声势论，却又优胜了不可以道理计。其威势之浩大，法相之威严，堪称旷古烁今，空前绝后。

“七星聚首，鬼神辟易，浩然正气，改天换地！”计无失嗓音本就洪亮至极，此时数万人齐声一呼，立时声震寰宇，乾坤失色，真个摧枯拉朽，大有喝倒七星坛，崩碎大华山之势。

刹时间，七彩光芒纵横浮，万里龙虎气吞蒸，七星阵法归一处，霹雳雷霆灭有无。在七星法阵盖世神威的催动下，本已羸弱不堪的赤龙骤然一声长鸣，赤龙帝气吞天食月般弥散而出。恐怕连计无失自己也不曾想到，这一下竟然绝地反扑成功，顷刻间，升龙池中紫龙帝气尽皆消逝无踪。

但这也只是前兆，仅仅半秒之后，大地颤抖，发出愤怒的悲声，山洪爆发，湍急的土石流将半片山林摧毁淹没，夹带的巨石轻易地碾过破败的森林，震耳欲聋的滚石摩擦声有如万虎齐啸，又似混沌凶兽的恐怖咆哮。

“七星如剑逆乾坤，天打雷劈屠龙魂！”众星拱月下，计无失本尊仰望北斗，一声骇人怒吼，杀招出手了。

毫无征兆的，青色闪雷破出云际，大地一瞬有如白昼，雷霆与红色气芒交织一处，逆天地而作狂蟒之舞。

原本平静的月夜下，万道霓虹直冲霄汉，夹杂噼啪作响的红色闪电，径向三道紫龙灵气袭去，只听轰然一响，光耀九霄，目不能视，大地为之颤抖。

数秒之后，在雷鸣余音尚未远离之际，三道雏龙紫气尽皆被红气所阻，压抑的动弹不得。那红气更宛若有生命的匕首，逐渐刺向了三条紫龙的心脏。

“好啊！老师宝刀不老！”

“就凭三条未成形的妖龙也想夺我主江山？简直白日做梦！”

“赤龙四曜”眼见三股紫气受困，紫薇帝星又渐渐散发出赤龙独有的血红色气息，顿时得意起来，互相叫好。

“不对！”然而，兴奋也只有那么短短一瞬间罢了，就在计无失刚刚自鸣得意的开口吹嘘后，他猛然感觉到了蹊跷，仰望穹苍，却赫然发现一条“漏网之龙”！

只见紫薇星旁两道纯紫色龙气确已疲惫不堪，行将就木。然而，金紫交织的那一条雏龙却与众不同，周身华光爆现，非但没被红色气芒所伤，反而与它相持不下。稍过片刻，红色罗网又被金紫色雏龙咬出一个豁口。

得脱罗网，金紫色雏龙仰天一啸，激荡山河变色，竟令云开雾散，阴霾尽消。顿时群星璀璨，宇宙苍穹溢满星光，繁星光点倾泻而下，又汇聚于金紫色雏龙周身。

“如日中天，群星顶礼？！”计无失暗叫不好，却已然晚了。

只见金紫交织的雏龙身后浮现出金光阵阵，好像摩天之翼笼罩云霄。与此同时，云天深处更挥散出一股莫可抵御的浩然之气，震撼于大华山上。

计无失猛然感觉自己浑身抽搐，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力量在牵动自己身躯的同时，更疯狂的拉扯起自己体内的经脉与灵气。顿时间，计无失体内的气 血翻腾得越来越快，越来越强烈，远远超出了人类的应有极限，万蚁噬魂般的钻心巨痛，自计无失四肢百骸骤然涌起，将他的一切灵能吞噬殆尽。

终于，计无失再也支持不住自己的“身外化身之术”，轰鸣声中烟尘滚滚，数万法相尽皆消逝不见。

尘埃落定，计无失战怵地把视线往天际移动，一只手死撑住地面，一只手缓缓爬行，那张干瘪却出奇地有光泽的双眸，持续地凝视着位于七星坛顶端的一座不知名灵兽雕像。

突然，计无失脸色发青，身体持续颤抖着呢喃道：“南溟垂翼，大钧星力？！” 他凝望天空，在那干渴深邃的双眸中，似乎什么都存在着，却也什么都窥探不到，仿佛连鬼神都无法介入其中。

紧接着，一口鲜血喷涌而出，计无失扑通栽倒，昏死过去。

三颗紫色小星却仿佛嘲笑一般，突然华光闪闪，照得天地生辉，继而各归本位。

枉费计无失天纵英豪，却始终功亏一篑，不单没能驱除紫龙，连最后的天枢星也丢了。顷刻间北斗七星移行换位，臣服向三颗小星，不以原本的紫薇帝星为主。似与天象呼应，升龙池内紫气再次暴涨，赤龙终于无法忍受，狂啸声中拔地起，架云雾逃亡向不知何处去了。

第二天清晨，计无失所在的赤龙宰相府忽然发出三道加急密令，两道由其亲信乘异兽「鵸余」发出，一往赤龙陪都「龙垂」，一往金麟帝国国都「麒麟城」，明令三日内必达，否则送信者格杀勿论，至于最后一道……

只见宰相府内戒备森严，如临大敌，赤龙三曜垂首殿下，那个满脸憔悴，锦衣华服的赤龙宰相，正是计无失本人无疑。他端坐正中，双眉紧锁，满面愁容，像其余三曜高声宣喝：“传我「相令」，改本届鸿儒生「文试」为「灵试」！……无论如何，也要在五天内凑够「十二黄道」之数！”